科技日報記者 洪敬譜

“我要把中國的量子學科建起來，把中國量子發展缺失的那20年給補回來”，中國科學院院士、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教授郭光燦44年前的這個決定，讓他走向了開拓并奠基我國量子光學和量子信息科學的道路。

雖已進入耄耋之年，但談到我國量子科技發展時，郭光燦仍容光煥發、精神矍鑠。“經過多年努力，我國量子信息技術發展水平已處于世界第一梯隊。”近日，郭光燦在接受科技日報記者采訪時說。

開啟“一個人的推廣計劃”

時間倒回到1981年，彼時，量子在國內還是一個鮮為人知的概念，量子光學在國內認可度頗低，且屬于冷門學科。遠在加拿大作訪問學者的郭光燦發現，量子光學在國外已經研究20年之久，且基礎理論都已成熟。

郭光燦回憶道，當時他就下定決心，帶著研究成果回國，在國內創建量子學科，補回這缺失的20年。

1983年，郭光燦回國后著力推廣量子光學。不過在當時的國內學界，他的研究經常遭到質疑。無奈之下，他啟動了“一個人的推廣計劃”。

在郭光燦的推動下，1984年，首屆量子光學會議在安徽省滁州市瑯琊山醉翁亭旁召開，量子光學的種子就此埋下。此后，量子光學會議每兩年舉辦一次，從未間斷。從第一屆只有幾十人參會，到2024年第21屆參會人數逾800人。如今，量子光學“花園”已是滿園春色。

郭光燦做的第二件事，就是搭建量子光學學科體系，為國家培養后備人才。他將從國外帶回的量子光學相關材料進行梳理、編纂，形成了一本量子光學教材。以這本教材為基礎，他向研究生傳授相關理論。經過幾十年不懈堅持，很多高校都開設了量子光學課程。至此，此門課程在國內已然形成體系。

下決心把量子科研做下去

20世紀90年代，郭光燦敏銳地捕捉到量子信息發展將迎來重大機遇。在眾多質疑聲中，他提出中國要發展量子信息，要參與國際競爭。

然而，在當時，信息領域還在發展，電腦也才剛起步，相關專家根本無法理解他口中的量子信息。聽說還需要花很多錢，他們就認為這個東西太奇怪了，奇怪得令他們不能接受。“甚至還有人跑到校長那告狀，說這是‘偽科學’。”郭光燦說。

“我當時的心態是非常孤獨的，一個人奮斗。”郭光燦表示，當時他什么資源都沒有。因此，他對量子的研究，是在完全孤立無援的狀態下開始的。

“這個事情不能再等了！”郭光燦說，他當時就判斷，量子信息對國家的發展將有很大作用，是將來國力提升的一個重要方向。因此，他堅定了一定要把量子信息科研做下去的信念。

但是要搞科研，就需要大量實驗，才能做出相應成果。而做實驗就需要錢。因此，當時橫亙在郭光燦面前的一大難關便是經費。“當我向相關部門申請經費時，別人都不理解我到底在干什么，所以我連續十幾年都申請不到科研經費。”他直言。

多年“冷板凳”終被“焐熱”

在最迷茫的時候，一封回信更加堅定了郭光燦要將量子之路走下去的決心。

1998年，實在走投無路的郭光燦將目光投向我國最重要的學術討論會議——香山科學會議。他想借此宣傳量子科技的重要性，并寫信邀請我國航天事業奠基人錢學森擔任會議主席。

很快，郭光燦就收到了錢學森的回信。信中，錢學森認可了郭光燦的觀點，認為量子科學是一個非常好的方向。雖然錢學森由于身體原因不能到現場主持會議，但他的回信讓郭光燦備受鼓舞。

在同年的香山科學會議上，郭光燦提出的“量子通信與量子計算”成為主題之一。會議主席、“兩彈一星功勛獎章”獲得者王大珩在會上說，量子科學太重要了，必須要有中國人的聲音。

那次香山科學會議影響很大。三年之后，郭光燦終于拿到了國家級項目，獲得了2500萬元的首筆科研經費。

至此，我國正式從國家層面開始支持量子學科發展，郭光燦的量子科研“冷板凳”終于“焐熱”了。

從那以后，我國量子信息開始發展起來。如今，我國在量子科技領域已經實現從跟跑、并跑到部分領跑的飛躍。

“一輩子想做這件事，我就一定要做到底，至于能做到什么程度，做完以后能得到什么，我從來沒想過。”郭光燦的話激勵著一代又一代年輕人，在量子科學領域勇敢探索。